咖啡

我的祖父是位钟爱咖啡的老人，家里的不同角落都洋溢着浓郁的咖啡香，每次推门而至，一阵阵煮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浓浓的醇香在空气中回旋，这种香气往往亦能令头脑从模糊不醒拉出来，就算是远隔数米，也能够清晰嗅到。

在祖父生前，他经常替自己泡一杯冒着白色烟缕的咖啡，我不清楚是甚么品种，只见他放在那褐色的茶几上，架着金丝框的眼镜，拿起了份报纸，尊心地细阅起来，坐在旁边的我托着腮。歪着头的凝望着祖父，只见他有时拿起茶匙搅一搅拌，又有时把杯拿到嘴边吹一吹，有时又轻轻的，慢慢的细吮着咖啡，让人不好打破这优雅、静谧的环境。

祖父的柜都陈列着多不胜数的咖啡：黑咖啡、白咖啡、美式咖啡、蓝山咖啡、爱尔兰咖啡、欧雷咖啡、卡布奇诺、摩卡、拿铁等，但柜上的这些瓶子也是放在一些遥不可及的地方，每次我只能仰望那散发出醇香的咖啡豆瓶，多么想触碰一下呢。

其实年幼的我很喜欢窝在祖父的怀里，轻呷他泡的咖啡，不过只小啄一口已经觉得苦味溶满了口腔，但当苦味淡化了以后，又忍不住拿起咖啡杯再尝小口。这样的动作不断反复，感觉好像意犹未尽，又吸吮一小口，那种苦中带丝甘香的感觉待在口中久久不散，不断在齿舌间萦绕，尽管已尝过那种的苦滋味，但却喜欢这样细呷那杯热呼呼的咖啡。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嚷着祖父要教我泡咖啡，好让我也可以杯醇香味浓的咖啡给祖父品尝，于是祖父便笑意盈盈地带我到厨房，细心地教我每个步骤，煮沸、浸泡、滴虑、蒸汽、加压、蒸煮，在我旁边协助我，最后把咖啡倒在印有小兔的杯子里，我嗅着那浓郁的咖啡香，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热烫烫的咖啡潵在舌头上，但更要命的是那苦涩的味道，我马上蹙了眉头，完全不是心里所预想到的甘醇，于是学祖父那样不断地搅拌，郄无济于事，就跟祖父说道。他乐呵呵地跟我说道；「咖啡的苦与甜不在于怎样搅拌，而在于慢慢浅尝。」说罢，放了两茶匙糖下去。那时候的我只是默默把这句话置于心中，细细咀嚼蕴含的意思，令它变成我生的座右铭。

一滴馨香溶入口中，体会的却是世间百态。咖啡的苦不及黄莲，其甘又不及蜜糖，久而久之便会习惯了这种甘苦，在人世间尝尽甜酸苦辣，不断累积经验，领会道理。喝一杯咖啡，所得到的不只味蕾的享受，而且人生的领略。

如今，祖父已经不在人世，想必他也已经尝尽人生不同的滋味，尽管我已懂得享受悠香芳醇，但仍至今不能忘却那醇香味浓，喝完没有加糖的咖啡，反而不觉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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