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路上,乡风不断,想你,我想拥抱你。
苍山洱海环绕的下关城中,不知何时聚来一阵阵长年不散的风,大风起时,树摆猛烈,落叶蜷飞,甚至,止行人步,乱迷人眼。如今,此番胜景依旧。而幼时,我只觉此风凶猛怪诞,不近人情。方才晴空万里,风平心静,一路笑谈着,那么欢畅淋漓,瞬时便狂风大作,呼啸弄人。于是,经常外出爬苍山、团山的我行至某段山腰时,便常常会被它牢牢地定在原地,如同施了魔咒一般,动弹不得——头发被四处撕扯,衣服胀得鼓鼓,双眼紧紧粘拢,风沙在脸上肆意展示着它大漠戈壁的汹涌。这其中滋味可想而知。心里是埋怨和苦恨,是渴望风停的企盼。在被大风困住的时刻里,世界,仿佛被切开了两半,一半是我欲行却止的身躯与心灵,另一半只剩风的魔爪。显然,那时候的我,真真切切像极了大灰狼手下手到擒来的小白羊;显然,那时的我,已将自己与乡风划为两个阵营,而我最终败在它手下,气息奄奄。
如今,在昆明的家中,推开窗,风丝丝拂面。漫步在窗外梧桐道上,或许是因为风已被这条道上紧密的树叶驯服,所以不再如乡风一样猛烈。但昆明也有大些的风。还记得小学从家到江岸学琴,到了秋冬季,风就变得冷峻,凝重。它突然就抽拔向宏大的方向,可却异于乡风,是宏大中的另一个侧面。晚上九点多学完后,我站在公交站台等车,寒气笼上心尖,困倦疲惫难耐,沉沉欲眠。那车很不好等,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却也没了座位。那年头,回家的那段路坑坑洼洼,颠簸难耐,于是,酿好的睡意瞬间撒落一地,心情陡转直下。耳边又想起了课上钢琴老师的批评和好多烦闷之事,脑袋里云海翻腾,久久不散。也许是难耐这样缠绵的忧愁困扰,那一刻,我竟突然很渴望吹起几阵乡风来。突然思念起那狂啸的、粗野的风来。渴望凭借它们的威力和魔力,把我所有的不快统统带走,统统淹没,只剩下又像小时候行至半山腰被定住的次次“对峙”。亦才突然明白,这对峙原来也是一种乐趣。它不是谁控制谁,谁驱使谁,谁赢了谁,谁征服谁,而是一场大风痛痛快快奔我而来,我亦潇潇洒洒迎风而立的怦然相遇。就像夏茗悠所说:“让所有的不安与郁结,都被那个夏天的暴雨吞噬。”我也要让那狂风,把我定住,让我在一片天地澎湃中尽情接受乡风最真实、最放达不羁的洗礼。那么,这样的吞噬不再可怕,不再让我埋怨,不再让我难受,不再意味着我失败,我放弃,我失去斗志。而是从这猛烈里获得最广阔的宁静,心静与心清。所以,昆明虽有大些的风,可它和乡风比起来,不免婉约了些,沉闷了些。
虽然,与乡风亲密接触的时间,很少很少;虽然,对乡风的思念竟是后知后觉,但我知道,我可以用对乡风的理解填补那些空白的时光,我可以用乡风的精神不断鼓舞,延展我前行的路。
我思念的乡风,像庄子一样,带着仙气,逍遥天地。一身白衣飘飘,不畏沙尘侵袭,不畏权力之手翻云覆雨,眉宇间流动智慧,静坐下参悟人生。
我思念的乡风,豪气干云,大风起兮云飞扬,大鹏一日同风起!
我思念的乡风,愿与自然万物为友。尽挹西江,细斟北斗,好不欢畅!
我思念的乡风,不是小家碧玉式的,它不精致,不隽永;
我思念的乡风,它不像那如剪刀般灵巧的春风,可以裁出纤纤细叶;
我思念的乡风,它构不成风花雪月的浪漫意境……
可我最思念的乡风,却让我在它看似最剧烈、最害怕的狂然外表下产生真正的彻悟,释放压抑的心怀,由而得到成长,由而难忘,由而深刻,由而渐渐学会放下,学会调适,学会大声勇敢地对这个世界喊出自己的心声。
爱你,乡风;想你,乡风。我想,这也是一种诗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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