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文德顺圣皇后长孙氏,是河南府洛阳县人。其祖先出自北魏拓拔氏,因后来成为魏宗室的长房子孙,故称之为长孙氏。高祖长孙稚,任大丞相,封冯翊王。曾祖长孙裕,封平原公。祖父长孙兕,任左将军。父亲长孙晟,字季,涉猎书史,矫健勇猛,通晓兵法,出仕隋朝任职为右骁卫将军。
长孙皇后性喜图书史籍,观古往今来善恶之事作为自己的借鉴,视听言动严守礼法规范。长孙晟之兄长孙炽,仕周为通道馆学士。曾闻知太穆皇后幼时劝北周武帝抚接突厥之女,暗暗记在心中。常对长孙晟说:“这是聪明智慧之人,必生奇异之子,不可不考虑她的婚姻之事。”因此长孙晟将其女嫁给太宗。长孙皇后回娘家省亲时,其舅高士廉之妾看见高达二丈的大马站立在长孙皇后的居舍之外,感到害怕,士廉命人占卦,得坤卦相逢泰卦。卜筮者说:“坤卦之义,顺承上天,势厚载物,坤卦以母马为象征,属于象征地的一类;由单卦坤,溃化为泰卦,表示天地交感而万物畅通之意,还表示天地相宜之意。其卜辞与归妹卦表示应出嫁之义相协和,表示妇人之事。女子处于尊位,行为中正而举止温顺,这是后妃之象啊。”其后秦王与隐太子李建成嫌怨已成,长孙皇后内助秦王尽孝以侍奉高祖,谨慎地顺承高祖诸妃,以消除猜疑。到太宗进入宫中分发将士铠甲兵器时,长孙皇后亲临其地慰劳勉励将士,大家无不为之感动振奋,不久成为皇太子妃,接着成为皇后。
长孙皇后性情俭节朴素,凡所服用之物,够用就行。愈益喜爱观览书籍,虽是梳妆时也不废止。与太宗谈话,如涉及到国家大事时,就推辞说:“母鸡负责早晨打鸣,其家就会穷困,这怎么能行呢?”太宗一再问她的意见,她一直不回答。后廷之中如有遭受罪责者,她必定助帝发威请求加以惩治,等太宗气头一过,再慢慢为之开脱,最终不使人受冤屈。下嫔生下豫章公主后死去,她视公主如同己出。媵侍宫人生病,她将自己所用的饮食药品转送给她们服用,其下都感怀其仁德。其兄长孙无忌,与太宗本是布衣之交,因是佐命元勋,常常出入内室,太宗打算任用他辅佐朝政,长孙皇后一再认为不妥,乘便对太宗说:“妾既已托身于紫宫,尊贵已到极点,实在不愿私亲再掌朝廷大权。汉代的吕氏、霍氏,可以作为前车之鉴。”太宗不听,自用长孙无忌为尚书仆射。她便暗地晓谕无忌坚辞其职,太宗没办法,只好同意其请,她才喜笑言开。异母兄长孙安业品行不良,父死之后,将她与无忌赶回外祖之家。长孙皇后身贵之后,从来不提此事。安业擢升至将军职位,后来因与李孝常等人谋反,将被诛杀,长孙皇后为他叩头请命说:“安业之罪,罪该万死。但从前对我不慈,天下皆知;如今按法处决,人们必说我报复兄长,岂不是会牵累陛下吗!”结果安业得以免死流放越辒。太子承乾乳母奏请增添东宫器物,长孙皇后说:“太子所担忧的是没有德行与名声,何须增添器物呢?”
后来随从临幸九成宫,当时正逢染疾在身,恰遇柴绍等人急变奏闻,太宗披甲而起,长孙皇后带病乘车跟从其后,宫中执事人员劝她不要随行,她却说:“皇上震惊,我怎能独自安逸呢?”病情加重后,太子想奏请大赦,广渡俗人出家修行,以祈福免灾。长孙皇后说:“死生自有天命,非人力所可支撑。如果修福可延寿命,我从未作恶;既然行善并无效验,我还希求什么呢!况且赦令是国家大事,佛、老都是异方之教,全是皇上不为之事,怎能因我之故搅乱天下之法!”太子不敢奏闻太宗,便告知房玄龄,房玄龄奏闻此事,太宗很是嗟叹赞美。群臣奏请大赦,太宗也表示同意,长孙皇后极力阻止,太宗只好作罢。到临终时,与太宗诀别,当时房玄龄因受责斥免职归家,皇后说:“玄龄长期侍奉陛下,参预奇计秘谋,非有大过,不要抛弃他。妾家因恩泽进用,无德行而任职,容易致祸,请不要交付权柄,只以外戚身份奉朝请就足够了。妾生时无益于时,死后不可厚葬,希望借山为垅,不要起坟,不用棺椁,器具全用瓦木之物,节省费用以送终,这样做就是不忘妾了。”又奏请太宗纳忠容谏,别信谗言,减省出游行猎兴作工役之事,死而无憾。随后逝世,时年三十六岁。
长孙皇后曾选择古时妇人之事编撰《女则》十篇,又做论文指斥东汉马皇后不能抑退外戚,使其参预政事,只是戒其车马侈奢,这是开其祸源而防其末事。并告戒侍者说:“此书是自我检点防闲用的,因此记述并无条理,别让皇上看见。”逝世后,宫中执事人员奏闻此事,太宗为此更为哀恸,对左右近臣说:“皇后此书可以传于后世,我难道是不知天命而不能割断私情吗!只因我丧失贤内助,哀痛无法抑止罢了!”议定谥号为文德,葬于昭陵,借用九萯山势,以满足长孙皇后的愿望。太宗亲自撰文叙其始末,立碑于昭陵左侧。上元年间,加谥为文德顺圣皇后。
太宗贤妃徐惠,是湖州长城县人。出生后五个月就能说话,四岁就能通读《论语》、《诗经》,八岁就能自己做文。其父徐孝德,曾试着要她模拟《离骚》做《小山篇》,其辞有:“仰望幽深岩谷而流目,抚摸桂树枝叶以凝想。千秋万代啊难逢此遇,芳草何故啊独自前往?”孝德大惊,知其文才不可掩盖,由此所做论著便盛传于世。太宗闻知,召纳她为才人。手中不曾放下书本,而文辞富丽华美,为文挥笔而成。太宗更加礼重顾念,擢升孝德为水部员外郎,徐惠也累升至充容之位。
贞观末年,太宗多次调集兵马讨伐平定四方夷狄,逐渐兴建宫馆楼台,百姓劳苦愁怨。徐惠上疏极力劝谏,说:“东方戍守辽海,西部征讨昆丘,士马疲惫耗损,漕运之粮漂没;捐损有尽之农功,填塞无穷之巨壑;图谋未获之他众,丧损已成之我军。因此土地广阔,并非长治久安之术;人民劳累,才是易生祸乱的根源。”还说:“翠微、玉华等宫殿,虽说因山借水,并非没有筑构之苦,而工力之费和雇取人,不能说没有烦扰之弊。有道的君主,以己安逸来使人安逸;无道的君主,以己安乐来安乐自身。”并且还说:“技巧珍玩实为亡国之刀斧,珠玉锦绣实为荡心之毒药。侈奢华丽纤细奇美之作,不可不加以遏止。心志骄盈于功成名就,身体安逸于时泰民安。”其言辞恳切,其旨意精深,大抵诸如此类。太宗赞赏其言,奖赐甚厚。太宗逝世之后,徐惠因悲痛追思而生疾病,还不肯服药,说:“太宗待我甚厚,如能先为狗马侍奉园寝,就是我的愿望了。”还用七言诗与连珠以表现其心愿。永徽元年(650)去世,时年二十四岁,赠予贤妃,陪葬于昭陵石室。
徐惠之弟徐齐聃,齐聃之子徐坚,都以学问闻名,其妹为高宗婕妤,也有文才,世人比之为汉代班氏家族。
高宗废后王氏,是并州祁县人,北魏尚书左仆射王思政的孙女。堂伯母同安长公主因见王氏温顺善良,告知太宗娶为晋王之妃。晋王入居东宫后,她也进封为皇太子妃,并提升其父仁..为陈州刺史。皇太子即位后,立王氏为皇后,以仁..为特进,封魏国公;其母柳氏,封魏国夫人。仁..逝世后,赠予司空。
其初,萧良娣有恩宠,而武才人于贞观末年以先帝宫人出居感业寺,此时被召纳为高宗昭仪,不久就与王皇后、萧良娣争宠,互相诋毁揭短。而武昭仪诡诈阴险,诬陷王皇后与其母挟媚道蛊惑皇上,高宗相信其言,解除魏国夫人门籍不许入宫,罢免王皇后之舅柳..中书令之职。李义府等人暗地佐助武昭仪,以偏邪之言激帝发怒,以致下诏废黜王皇后、萧良娣皆为庶人,囚禁于宫中。王皇后同母兄、萧良娣族人全都流放于岭南。许敬宗又上奏说:“仁..并无他功,以宫掖私恩之故,超列于三公,如今庶人阴谋扰乱宗社,其罪应当灭族,仁..应当斫棺,陛下不穷尽其诛灭,只流放其家属,仁..不应继续庇荫违逆子孙。”下诏尽夺仁..的官职爵号。王皇后与萧良娣不久即被武后所杀,并追改后姓为“蟒”,良娣为“枭”。
起初,高宗思念王皇后,乘空行至囚禁之处,见其门禁封闭严固,仅留一孔送进饮食,心中很是不忍,呼喊道:“皇后、良娣还好吗?如今在哪里?”两人共同回答说:“妾等因罪废弃为宫婢,哪敢再用尊称啊!”说罢悲泣咽哽。还说:“陛下如念往日旧情,使妾等死而复生,重见天日,请把此处改名为‘回心院’。”高宗说:“我马上就有处置办法的。”武后闻知此事,赶紧下令杖责二人各一百板,截断其手足,反绑置于酒缸之中,说:“让两婆子骨醉!”几天后死去,肢解其尸体。起初,有诏旨到,王皇后叩头两次说:“陛下万岁!武昭仪承受恩宠,我就死定了。”萧良娣大骂道:“武氏狐媚惑主,陷害我等到此地步!我死后当作猫儿,让武氏变作老鼠,我要咬断其喉以报仇。”武后闻知,下令六宫不得喂猫。武后多次见到二人披散头发浑身流血作恶鬼形状,心中厌恶不快,命巫祝祈祷禳解,还移居于蓬莱宫,但仍然见到此形,以故常驻于东都。中宗即位之后,才恢复她们的姓氏。
中宗的皇后、死后贬为平民的韦氏,京兆万年人。祖父韦弘表,贞观年间任曹王府典军。中宗李显做太子时,韦氏被选为妃子。中宗嗣圣年(684)初,她被立为皇后。不久与被废黜的中宗一道幽居房陵,每有使臣到来,中宗都极恐惧,要自尽。韦氏阻止说:“祸福哪有一定?横直一死罢了,不用匆忙!”待到中宗复位,韦氏仍为皇后,住中宫。
这时,上官昭容干政,当敬晖等人要杀尽武则天众亲族时,武三思恐惧,便通过上官昭容求见韦氏,得到韦氏宠爱,终于谋划杀了敬晖等人。当初,中宗被幽禁时,与韦氏约定:“一旦重见天日,对你不加制约。”到这时,她与武三思上到中宗卧榻上玩棋,中宗在旁计点筹码,不认为是冒犯自己。武三思示意群臣请求中宗加赐韦氏顺天皇后封号。于是韦氏亲自拜谒祖庙,追赠亡父韦玄贞上洛郡王封号。左拾遗贾虚己向中宗进言:“不是陛下本姓的藩王,盟约文书全会撇弃他。现今李氏王朝刚复国,就急切偏宠皇后家的人,况且武后乱国的前鉴尚在眼前,后果非常可怕。若让皇后坚决推辞,使天下人知道后妃的谦让,不也很好吗?”中宗不从。神龙三年(707),节愍太子李重俊起兵反韦失败。太仆卿宗楚客带领群臣请中宗给韦氏加号“翊圣”,中宗下诏许可。内宫谬传韦氏衣箱有五色云彩升起,中宗命人绘图在朝堂展示,因而施行全国大赦,赐给文武百官的母亲、妻子封号。太史迦叶志忠上表进献《桑条歌》十二篇,声称韦皇后应受天命参政,说:“往日高祖时,天下同唱《桃李》歌;太宗时,唱《秦王破阵》;高宗时唱《堂堂》;则天皇后时唱《武媚娘》;陛下登基,唱《英王石州》;如今皇后承受天命,应唱《桑条韦》,因为后妃的德行在专掌蚕桑、供奉祖庙之事。”于是中宗赏赐迦叶志忠府第一座、采绸七百段。太常少卿郑忄音随之给《桑条》配上曲谱。宗楚客又示意补阙赵延禧将《桑条》衍化为九十八段,中宗大喜,提升赵延禧为谏议大夫。
到这时,上官昭容用武则天的事打动韦氏。韦氏立即奏请增立对被休生母的服丧制;定平民二十三岁为壮丁,五十九岁免服徭役;不是因丈夫、儿子而爵级在五品以上的母亲、妻子,丧礼须用乐队。屡屡改制,暗蓄声望。逐渐宠立亲属,予以封官授爵。上官昭容与其母以及尚宫贺娄等人大量收受金钱。女巫赵某被封为陇西夫人,出入内宫,权势与上官昭容等同。景龙三年(709),中宗亲自郊祀,引韦氏做第二献祭。次年,正月十五夜,中宗与韦氏穿常人衣着上街,漫步观赏。宫女听其出游,全部逃走不归。国子祭酒叶静能惯弄符咒制鬼,常侍马秦客医术高明,光禄少卿杨均擅长烹调,都被引入后宫。杨均、马秦客与韦氏私通,因服丧免职,不到十天即被召用。
中宗遭毒死,舆论归罪马秦客与安乐公主。韦氏极惊恐,召亲信商议,于是以刑部尚书裴谈、工部尚书张锡辅政,留守东都洛阳;诏令将军赵承福、薛简带兵五百护卫谯王李重福;又与其兄韦温决策,立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调派五万府兵分两营屯驻京城,然后发布讣告。太子李重茂登皇位,即殇帝。皇太后韦氏临朝摄政,韦温总领宫廷内外军队,控制皇宫及朝廷官署。韦氏族弟韦濯、韦播,皇族子弟韦捷、韦璇,韦璇的外甥高崇以及武延秀,分别统领左右屯营及羽林、飞骑、万骑诸禁军。京城臣民极度惶恐,传言即将换姓改朝。韦播、韦璇进入禁军营地,鞭打督责骁健军士想立权威,军士怨愤不听支派。旋即,临淄王李隆基带兵夜破玄武门闯进羽林军,在寝宫杀了韦璇、韦播、高崇,斧劈宫门进击太极殿,韦氏逃进飞骑营,被乱兵杀死。武延秀、安乐公主被斩。又分头捉拿韦氏、武氏众亲族及其党羽,将他们全部杀掉,将韦氏和安乐公主首级悬挂东市示众。次日,韦氏被追贬为平民,按一品礼仪行葬。
上官昭容名叫婉儿,是西台侍郎上官仪的孙女。其父上官廷芝,与上官仪一道死于武后当政之时。其母郑氏,是太常少卿郑休远的姐姐。
婉儿出生不久,就与其母一起没入掖廷为婢。她天性美丽机警,善写文章。年仅十四岁时,武后就召见她,令她遣辞撰文,其敏捷如同事先撰成。自从通天年间以后,她在宫内掌作诏命,铺张富丽,言辞可观。她曾违背圣旨应受诛杀,武后惋惜其才,只黥其面孔而未杀她。其后群臣所上奏议与天下事务她都参预议决。
中宗即位之后,极受信任,不久就进升为昭容,封其母郑氏为沛国夫人。婉儿与武三思私通,以故所撰诏书往往推崇武氏而排抑唐室,节愍太子愤愤不平。到举兵时,敲肃章门搜索婉儿,婉儿说:“我死之后,就要依次索取皇后与皇上了!”用这样的话激怒中宗,中宗与韦后便携同婉儿登上玄武门楼以躲避兵锋。待太子事败之后,才免脱此难。婉儿常劝中宗增广书馆,增置学士员额,引荐大臣名儒充任其职。中宗多次赏赐酒宴,与群臣赋诗唱和,婉儿经常代中宗、韦后及常宁、安乐二位公主,数首并作,而辞采绮丽,更为新奇。还评品群臣所赋之诗,赐予金爵,以故朝廷之臣靡然成风。当时遣辞赋诗之人,虽然所做大多为浮靡之音,但获定评者都有可观之处,这是婉儿之力使之然。郑氏去世后,谥为节义夫人。婉儿奏请降其品秩以行丧服,下诏起复为婕妤,不久仍升为昭容。中宗在婉儿居处穿凿池沼垒筑山石,极力装饰名胜景致,并带领侍臣宴饮其处。当时宫中左右有职人员全都听任出外,不加以制止。婉儿与其他得宠之人全都营建外宅,邪秽之徒争先侍候于门下,肆意亲昵狎戏,就便索求重要职位。婉儿与崔..私通,便引荐他参预政事。崔..开辟商山新路,工程还未过半,婉儿借撰中宗遗制之机,虚列其功加以奖赏。韦后事败之后,婉儿被斩于阙下。
起初,其母郑氏怀孕之时,梦见巨人给予大秤一杆,说:“持此秤以称量天下。”婉儿满月时,其母取笑说:“称量天下的怎能是你呢?”婉儿随声答应。后来在内廷秉持机务大政,果然与其梦相符。景云年间,追复昭容之号,谥为惠文。起初,其姨母之子王昱任拾遗之职,告诫她说:“皇上从前囚居于房陵,武氏掌权得志,结果唐室中兴,这是因为有天命护..,并非侥幸如此。武三思虽然乘衅得势,天下之人都知道他必败无疑,如今昭容为皇上所信任,而依附于武氏,这会灭族的啊!”郑氏因此责备婉儿,但婉儿不听其言。节愍太子诛杀武三思后,果然要收捕婉儿,这才感到忧虑恐惧。到起草中宗遗制时,就引荐相王辅佐朝政。临淄王李隆基起兵后,婉儿被逮。婉儿拿出遗制草稿给刘幽求,刘幽求告知临淄王,临淄王不答应,结果被处死。开元初年,收集编纂她所撰写的文章,下诏张说为之题写序言。
玄宗贵妃杨氏名玉环,是隋代梁郡通守杨汪的四世孙女。其家后来徙居入籍蒲州,便成了永乐县人。杨氏幼孤,养于叔父家。起初成为寿王之妃。开元二十四年(736),武惠妃逝世,后廷妃嫔中没有合于玄宗心意的人。有人上言说寿王妃容貌秀美,天生丽质,可以充入后宫,便召她进入禁中,玄宗大为称异,便命杨玉环自请度为女道士,给予宫中女官之职,号为“太真”。另为寿王娶韦昭训之女为妃,而太真从此得到玄宗的宠幸。她能歌善舞,精通音律,而且聪明颖悟,智算过人,先事迎逢,合于上意。玄宗大喜,于是受宠专房,宫中号称“娘子”,礼仪与皇后相等。
天宝初年,进册为贵妃。追赠其父杨玄琰为太尉、齐国公。提拔其叔父杨玄王圭为光禄卿,族兄杨钅舌为鸿胪卿,杨钅奇为侍御史,并娶太华公主为妻。公主是武惠妃所生,最受宠遇。而杨钊也渐渐显赫起来,杨钊即杨国忠。贵妃的三位姐姐都有才貌,玄宗称之为姨,封为韩、虢、秦三国夫人,出入宫廷,其恩宠声焰震动天下。每逢命妇入班进见,持盈公主等人都谦让而不敢就位。台、省及州县长官承迎其请托,奔走照办甚过诏旨。四方官员奉献财宝接交私恩,门庭如同市朝。建平、信成二公主因与贵妃家族有嫌隙,竟被追缴封其财物,驸马都尉独孤明因此而罢官。
有一天,杨贵妃因受责被送还杨钅舌居宅,到中午时分,玄宗仍不思饮食,怒笞左右。高力士想试探玄宗心意,便请求将殿中供帐以及司农酒食百余车送至贵妃处所,玄宗随即将御膳分赐给她。高力士由此得知玄宗意图,这天晚上,奏请召贵妃还宫,打开安兴坊门驰车入宫。贵妃一见玄宗,便伏地请罪,玄宗欢然抚慰了好一会儿。第二天,诸姨进献美食,玄宗作乐终日,大量赏赐财宝给左右近臣。从此以后,所受恩宠更甚,赏赐诸姨每年一百万钱作为脂粉之费。杨钅舌以上柱国身份列戟于门,与杨钅奇、杨国忠、诸姨五家宅第连亘,仿照宫禁之制,大抵一堂之费用钱一千万缗。一见别家宅第胜过自己,就拆毁重建,务必以瑰丽豪华相夸耀,土木之工,昼夜不息。玄宗所得奇珍异宝及四方进贡之物分赐各家,使者相继行于道上,五家如一。
贵妃每逢随从游幸,乘马时则由高力士授予缰绳马鞭。总计为贵妃织锦刺绣及钅容造雕刻之工,就达到一千余人,以供其需索,其所用奇服秘玩,变化如神。四方官员争先进贡奇珍异宝,动骇耳目。其中,岭南节度使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因贡献最多,因而提升张九章官阶为银青光禄大夫,提拔王翼为户部侍郎,由此天下靡然成风。贵妃嗜食荔枝,定要趁新鲜时送到手中,于是为她设置飞骑传递,奔驰数千里,味道没变就送到京师。
天宝九载(750),贵妃又因违背旨意,被送归外家。杨国忠赶紧与吉温商议,吉温便入见玄宗说道:“妇人违抗旨意应当处死,但何惜宫中一席之地使其就死,何须使其外出受辱呢?”玄宗因此动心,停止进食,下诏中使张韬光将御食赐予贵妃。贵妃请韬光向玄宗请罪说:“妾有罪过,罪该万死,但除了身体头发之外尽是皇上所赐,如今将死,无以报答圣恩。”随即持刀断发一束附奏说:“将此留与皇上诀别。”玄宗见发后惊慌害怕,赶紧召入宫中,礼遇恩宠照旧。接着又临幸秦国夫人及杨国忠宅第,赐予两家钱财巨万。
杨国忠随后遥领剑南节度使,每逢十月,玄宗临幸华清宫时,杨氏五宅车骑全都随同前往,每家为一队,每队穿一种颜色的服装,不一会儿五家队伍汇合,灿烂如万花之怒放,川谷皆成锦绣之色。杨国忠以剑南节度使旗节为先导。沿途珠玑作响,遗弃的首饰绣鞋不断,芳香闻于数十里外。天宝十载(751)正月十五日夜里,贵妃家人与广宁公主仆骑争过西市之门,杨氏家奴挥鞭喧闹,公主坠落马下,狼狈离去。公主见帝哭诉,玄宗才下诏诛杀杨氏家奴,但又贬黜其驸马都尉程昌裔的官爵。杨国忠辅政专权,其子杨日出娶万春公主为妻,杨暄娶延和郡主;其弟杨鉴娶承荣郡主。还下诏为杨玄琰设立家庙,玄宗亲自书写其碑文。杨钅舌与秦国夫人早死,因此韩国、虢国二夫人与杨国忠享受富贵最久。而虢国夫人素与杨国忠私通,颇为人知,而不以为耻。每逢入谒皇上,乘马并驱于道上,随从百余骑,点燃蜡炬如昼,艳装盈巷,不施帏幔,时人称他为“雄狐”。诸王子孙凡遇嫁娶之事,必定先因韩国、虢国二夫人奏请,无不如愿,以致需用数百甚至千金来表示答谢。
起初,安禄山立有边功,玄宗很宠信他,下诏让他与诸姨结为兄弟,而禄山认贵妃为义母,每逢入朝,必定大摆酒宴结其欢好。禄山造反时,以诛除杨国忠为名,而且指斥贵妃及诸姨之罪。玄宗想命皇太子监抚军国之事,借此禅让帝位。诸杨大惊失色,哭于朝廷。国忠入告贵妃,贵妃口衔土块请死,玄宗之意受阻,才中止这样做。到后来西巡至马嵬坡时,陈玄礼等人为天下谋议诛杀国忠,但国忠死后,军士仍然不愿散开。玄宗派遣高力士寻问原因,军士说:“祸源尚在!”玄宗无可奈何,只好与贵妃诀别,让人牵去,缢杀于路旁祠庙之下,用紫茵包裹其尸,埋于道旁,时年三十八岁。
事后玄宗从蜀地返回,路经其处,派遣中使祭奠,而且下诏将其改葬。礼部侍郎李揆说:“龙武将士因杨国忠辜负皇恩招致祸乱,为天下人杀之。如今要安葬贵妃,恐怕会导致反仄之人疑惧。”玄宗只好作罢。暗派中使备办棺椁将她重新下葬。启土发视时,从前所佩的香囊还在,中使将它献给玄宗,玄宗视之,百感交集,泪下不止,便命画工图其形貌挂于别殿,朝夕往视,哽咽欷虚欠。
马嵬坡发难时,虢国夫人与国忠之妻裴柔等人奔往陈仓,县令率领下属追捕,她们还认为是贼寇,弃马逃入林中。虢国夫人先杀死二子,裴柔说:“请杀了我吧!”便连同其女一道杀死,随即自刎而未断气,县吏车载置于狱中,她还问人说:“这是朝廷的旨意呢,还是贼人的意图?”县吏回答说:“两者都有。”最终因血凝于喉而死,被埋于陈仓东郭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