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男,原名林正义,原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七、八、九、十届政协全国委员会委员、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副主席,于2005年获选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2008年2月,被任命为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兼负责发展经济学的高级副行长。2012年6月,世界银行副总裁的任期已届满。林毅夫成为62年以来,首位来自欧美国家之外的世行首席经济学家。
事实上,他是地道的台湾本省人,当年曾是台湾军中宠儿,蒋经国专门接见他。时至今日,人们仍难以理解,是什么使他抛妻离子,放弃前程,冒着生命危险,“泅渡”回大陆。随后他的人生经历也传奇般的被改变,事业如是,姻缘亦如是。
1946年以来,首次有中国人走上这个以现代西方经济学奠基者的名字命名的国际顶尖讲坛。林毅夫没有意识到,数日后,在10月离任的前任世行首席经济学家、法国人弗朗索瓦·布吉尼翁来电询问,是否愿意成为他的继任者?世行为挑选新的首席经济学家成立了一个小组,布吉尼翁是其中的成员,他并不是以个人身份发出邀请。
“我感到惊喜。”林毅夫说,“世行是最重要的国际发展机构,它的首席经济学家是经济学家在国际上最高的公共职务,一般是大师级的学者担任。我出任世行首席经济学家,完全没有想过!”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任命:62年以来,他是首位来自欧美国家之外的世行首席经济学家;而在30多年前,中国对世行的定义还是“美帝国主义操纵的经济侵略的工具”。
世行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34年之前,他还是台湾最有前途的军官林正谊,驻防在金门最前线。
回来是一种理性选择
1952年,林毅夫生于我国台湾省宜兰县。1975年,林毅夫以第二名的成绩毕业于陆军官校正期生44期步兵科,随即留校担任学生连排长,第二年考上国防公费台湾政治大学企业管理研究所,1978年获政大企管硕士,随即返回军中。
由于他先后从军校和政治大学毕业,林正谊成了军中宠儿。蒋经国专门接见他,并嘱人关照。随后,他被派往金门,担任陆军上尉连长,负责接待外宾参观第一线连的任务。
1979年5月16日傍晚,上尉林正谊游过两千多米的台湾海峡,抵达对岸的厦门,更名为“林毅夫”。多年后台湾媒体披露,当时与他一同失踪的物品包括“两个篮球、一面连旗、一件救生衣、一个指南针”。他的家人事先毫不知情,第二个孩子还在妻子腹中。但有意思的是,23年后,台湾军方才发布了对其“投敌”的通缉令。
时至今日,人们仍难以理解:这个地道的台湾本省人,不需要蹈海以解乡愁之苦。而1979年的大陆,经历了十年动荡,经济凋敝,将走向何处,一切都未确定,亦非乐土。是什么使他抛妻离子,放弃前程,冒着生命危险前往?
一位北大学生回忆,林毅夫有一次谈及当年时曾说,“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祖国的统一和民族复兴的希望在对岸。再待在台湾,内心不安。”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今天林毅夫以这样的句子,解释当年的抉择,“得失之间并没有那么难。”
但也有另一种盛传的说法
在第一线连,林毅夫经常悄悄地收听大陆电台,对祖国大陆充满了无限向往。然而,台湾海峡如一道屏障,使他心中的“大中国思想”无法实现。
当时,上尉林正谊曾听人说,金东题旅部某连有一名搜索排长,曾成功泅水到对岸。当时这名排长事前向蛙人借了“蛙鞋”,只说要下海学游泳,泅水的当晚到一家小店吃了一碗绿豆汤,第二天一早对岸就广播,宣布那名排长“起义归来”。这个故事给了林毅夫极大的启发。
林身材高大健壮,平素爱打篮球,且技术超群。按照当时盛传的说法,1979年5月16日傍晚时分,林毅夫“假传演习命令”,下达宵禁令,由连传令兵通知沿海岗哨,不准驻防马山播音站的官兵在夜晚点名后走出营房;若发现有人下海游泳,严禁开枪射杀,以让游泳者顺利泅水“叛逃”对岸;即使听到枪声,也不准一探究竟。其实,那个“游泳者”不是别人,正是下达宵禁令的林毅夫。
林毅夫光着膀子,整晚都身着短裤,以打篮球消磨时间。随后,他悄悄地抱着两只篮球下了海,依靠篮球的浮力,加上强健的体魄,沉浮之间,他顺利到达祖国大陆。
他成为1978年后首位归国的经济学博士
或许是巧合,他回来后的两个月里,两项深刻影响中国未来的变革先后出现——1979年6月15日,万里在安徽凤阳县农村考察,肯定了当地农民自发的包产到户尝试;7月15日,争论不休中,邓小平决定“不争论”,宣布设立深圳等四个特区。
林毅夫此后的经历,依然不平常。为了解中国社会生活,他就读北京大学经济学系,只是,当时的国内,只有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现代经济学的引进,还要在几年之后,此时的林毅夫,还不知他将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世行则在第二年来到中国。1980年中国恢复了在世行的席位,世行开始派遣官员到中国,为中国政府培训干部。人们回忆,长期与世隔绝之后,最初的中外交流颇为生涩:边际成本(marginal cost)被译成“零碎材料的成本”;而收支平衡点(break even point)则是“破碎了摸平的一点”。
了解一些西方经济学又通晓英文的林毅夫赢得了意外的礼物:他为到访北大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舒尔茨担任翻译,对他印象深刻的舒尔茨主动邀请他到美国留学。
1982-1986年,在盛产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以自由主义和严谨的数理分析着称的芝加哥大学里,林毅夫“几乎四年没出校门”,从这个西方经济学的麦加开始了经济学家生涯。他的博士论文《中国的农村改革:理论与实证》被舒尔茨评价为新制度经济学的经典之作。
1987年,放弃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职和世行等多家国际机构的工作机会,林毅夫带着三十多箱英文资料回到中国,成为1978年后首位归国的经济学博士。许多人为他惋惜——中国没有研究伙伴,没有讨论和交流,甚至资料都难以搜集,如何做研究?“我都知道。可研究是什么?就是要对不能解释的现象给出合理的解释。中国有的是这样的经济现象,这是最重要的。”林毅夫说,关于回来的决定,他“一点挣扎都没有”。
同样从海外回来的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卢锋说,他赞同林毅夫的一个说法,“我们不要完全讲牺牲精神。回来是一种选择,是认为从长期而言对自己有利的选择。经济学的理性要用在经济学家自己身上。”
清华-布鲁金斯中心主任肖耿至今记得林当年的忠告,“做研究如同给木板钻孔,从薄处入手更容易有收获。”对中国经济学家而言,勿庸置疑,回到中国是理性选择——这里是“经济现象的金矿”,而1980年代的西方经济学界,少有人了解中国。
二十年来,几乎没有休息日,林毅夫不知疲倦地掘金。现实也慷慨回馈:改革开放以来,他最早在国际顶尖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数量可观。回到本土,以规范的经济学方法研究本土问题,并为国际承认。“他是我们的先行者。”肖耿说。
破镜重圆在他乡
林毅夫失踪时,已是一个三岁儿子的父亲,妻子陈云英腹中又身怀六甲。
陈云英与林毅夫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联谊会上,当时陈云英就读于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系。他们一见如故,后来两人有了更多精神上的接触和沟通。尽管双方家庭的差距很大,但陈云英从林毅夫的言谈中,觉得林毅夫是个关怀民众、胸襟宽广的人,内心为之深深吸引,以至于陈云英总有一种“他就是我”的感觉。
1975年,陈云英毕业后,林毅夫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是一套中国锦绣河山画册。陈云英很快即与林毅夫结婚,第二年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陈云英在一所中学里教授语文。一天下课回到家里,林毅夫给陈云英端来一杯开水,然后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不见了,你可能要像王宝钏一样,苦守寒窑十八年……”陈云英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1979年5月16日夜里林毅夫真的突然不见了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芝加哥大学荣誉教授舒尔茨的邀请,让林毅夫于1982年,赴美留学。踏上美利坚国土地后,林毅夫立即通知在台湾的妻子来美国相见。
突然接到林毅夫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消息,陈云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已通过了两个托福考试,准备赴美读硕士。当陈云英辗转赶到美国见到丈夫时,两人抱头痛哭。
夫妻两人在一起仅仅几天,却又要分别了。林毅夫在芝加哥大学读经济,陈云英则到华盛顿大学读教育,两地相距甚远,很难经常见面。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一双儿女,仍然留在台湾,要半年后才能接来美国。相聚的喜悦很快就被思念儿女的愁苦所压倒。陈云英上课之余,常常望着儿女的照片发呆,也常常泪水涟涟,她把所有的思念都融到了家信当中。孩子太小,认字很少,她就剪贴了一些漂亮的卡通画,经过加工,写些简单的汉字和拼音,让孩子们一看就知道这是妈妈从美国的来信。
半年后,一家4口终于在美国团聚了。陈云英从小受中国文化的熏陶,深知相夫教子为本职之一。于是她一边读书,一边抚育孩子。经常是陈云英一边两手按着打字机键盘做作业,一边把头转向孩子大叫:“别吵了,妈妈要读书。”陈云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以一年半时间得到了特殊教育硕士学位的。她再读博士时,没办法时时照顾孩子了,只好把他们反锁在家里,这在美国是不允许的。无奈中陈云英只好嘱咐孩子:“妈妈不在家时,无论谁叫门都不要开,有人来电话,你们千万不要说妈妈不在家,就说妈妈在睡觉。”直到现在,她在美国的朋友还说:“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你怎么老在睡觉。”就连陈云英的导师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勤奋的中国学生怎么老睡觉?
在美国的4年中,陈云英多次都是刚给孩子做完饭,几乎连抬头看一眼蓝天和阳光的工夫都没有,就接着跑进教室,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中国炒菜味。她最终坚持下来了,拿到了两个博士学位。
1987年,在耶鲁大学经济发展中心工作一年后,林毅夫突然回到了中国,成为我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个从海外归国的经济学博士。同年的6月18日,陈云英在通过博士论文答辩后的第8天,也追随丈夫回到了北京。
有“中国特殊教育第一人”之称的陈云英,多次受到国家教育部及残联的表彰,还被推选为全国青年联合会常务委员会常委、全国政治协商会议委员。她多次与林毅夫一起参加全国政协会议,被人们称为“议政夫妻”。
如今,他们的一双儿女也已长大成人。大儿子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毕业后,赴美留学获得硕士学位;女承父业,从事金融方面的工作。
2007年,在被推选为台湾省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后,陈云英就跟丈夫开起了玩笑:你的经济学专业是研究怎么让人富起来,我的专业是让富起来的人怎么把钱花到该花的地方。”
“把白手套留在了芝加哥”
虽然林毅夫在国际经济学学术期刊上发表的论文,在全球华人经济学家中一直排名在前一二名,在国际上的排名也一直很靠前,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成为典型的学院派学者。
1987到1993年,他先后在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和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任职。从那时开始,为政府提供决策咨询、参与制定政策成为他的工作内容。他逐渐成为同龄的学者中离权力核心最近的几位之一。近年,“新农村建设”的建议者、“十五计划”和“十一五规划”的主要咨询专家等角色更使他为中国公众所熟知。
“芝加哥大学毕业后,最早回国参与中国现实经济政策研究,并没有担心研究现实政策问题会‘弄脏’名校毕业的‘白手套’。他把‘白手套’留在了芝加哥。”卢锋形容说。
走近政府、成为政府智囊,于林毅夫并不是困难的选择。这与他29年前的选择逻辑一致。他告诉记者,他从小喜欢历史,曾想成为历史学家,喜欢中国文化,也实践着中国文化对知识分子以天下为己任的定位。
他不介意人们认为他过于靠近政府,“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别人的评价不重要,把自己摆低一些,推动社会进步更重要。”当被问及独立的学者和智囊的角色,哪一个他更在意时,“独立的学者”,林毅夫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只有作为一个独立的学者思考问题,才能对政府的决策有所贡献,这样才能称得上是智囊。“固然很幸运,有些建议后来被政府采纳成为政策”,但是,他说“不曾有在政府作出了决策后改变自己的看法去附和政府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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